五、避祸北上(中)-《天行健系列之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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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谁也挡不住。”
这一天父亲没有再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只是我看得出他眼里多了一丝忧虑。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就起身了,准备吃了早点便和妈一同出门。刚喝了口粥,我问道:“妈,舅舅这回来是做使臣的么?”
“你怎么知道?”
“慕渔馆这地方,不是一向接待使臣用的。”我挟了块腌菜吃了,忽道:“妈,舅舅不是北方的大元帅么?难道他退伍了?”
军政分开,不论是五羊城还是北方的大齐帝国,这都是一样的。学校里老师就讲过,不论是政客掌兵,还是军人干政,都是最坏的事。因为如此一来就没有制约,即使初衷是好的,却谁也无法保证有好的结果,因此必须杜绝这种事件。只是我没想到奉行帝制的北方,居然也是抱同样的观念,当时知道后还颇吃了一惊。大齐帝国的军方有四元帅,称水火地风四明王,舅舅排在第一位。按惯例,使臣一般都由政方人员担任,在学校里我查过历年北使名录,极少有军方人员充与。唯一的两人,也是从军队退伍转为文职后才前来五羊城的。可是舅舅身为大元帅,实在不可能退伍,我实是有点想不通。妈却只是道:“万事总有第一次,又没有明文规定说军人不能充任使臣。”
妈说的倒也没错,这只是个惯例,确实没有这种明文。我是因为去年老师布置了一篇对外关系史的作业才会去查这些枯燥的名录的,不过让舅舅来做使臣,终究有点怪。我还想再问,却听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车停在了门口。
五羊城的马车并不多,我家这边因为偏僻,马车更是难得一见。我不由扭头向门外看去,刚转身过,却见一个人跨进门来。我吃了一惊,一下跳起,叫道:“舅舅!”妈也叫道:“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进来的,竟然是我舅舅傅雁书。只是他穿着一套灰布长衫,手上还提了几包东西,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寻常来走亲戚的,哪似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元帅?他一进门,先叫了妈一声:“阿容。”把东西放下了,伸手似要来抱我,但马上省得我已经不是他上回见我时那个小孩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道:“翰白,又长高了不少啊,到底十五岁了。”
我嘿嘿一笑道:“是啊。表妹也好吧?舅舅,你这回给我带了什么来了?”
舅舅从地上提起一个小包道:“你十五岁了,也好教你这个,舅舅就把压箱底的送你。”
他递给我的是一个鹿皮包。我接过来,这小包却是意外地重。我一怔,拉开口往里一看,里面却是一个拳头大的链子锤。我惊叫道:“流星锤!舅舅,你要教我流星锤?”
舅舅的枪马刀术都很不错,不过他也自承比不上我父亲。但他有一样本领是我父亲不会的,就是这流星锤。三年前他来五羊城时曾经给我演示过一次,我看得艳羡不已,那时就想学,但舅舅说这东西太危险,我还太小,万一伤了人就麻烦,所以没教我,没想到这回他连这流星锤都送给我了。我把那小锤在掌心里掂着,说道:“舅舅,你这回不怕我惹事了么?”
舅舅笑了笑道:“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轻重,也可以传你了。不过你得答应舅舅,对手若不用武器,你也绝不能动用流星锤。”
我没口子答应道:“好,好。”心里却想着那一回被劫的事。如果当时我身边就有这流星锤,就算前后被拦也不怕他们了。
我正在把玩着流星锤,父亲也站了起来:“雁书兄。”
“郑兄。”
舅舅的语气一下变得凝重。他们两个向来如此,说话很客气,客气得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妈在一边道:“哥哥,你和司楚聊吧,我给你们端酒菜出来。翰白,你去把井里镇的荔枝酒拿出来。”
我答应一声,将流星锤的皮囊往腰上一挂,向后院走去。父亲说过,荔枝酒因为甜味重,热性太强,冰镇着喝才最好,因此妈昨晚就把一壶酒放井里镇着。我从井里将那壶酒拉了上来,提着酒走进厨房。妈这时正在厨房里忙碌。虽然本来是父亲在张罗,可这回舅舅先来了,不用再去接,那厨房的事顺理成章就成了她的事了。灶上正蒸着那只鸭子,她还在切着几样蔬菜,见我进来,说道:“翰白,你把酒拿来了?跟那一碟子卤水桂花蝉一块端出去吧。”
我吓了一跳,说:“爹居然准备了桂花蝉?我可不要吃。”
“你舅舅好这一口,又不是给你吃。”
五羊城的饮食天下闻名,号称“活物除人外什么都吃”,颇有一些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的吃食,桂花蝉就是一种。这桂花蝉是一种长在田间的虫子,两根前爪十分锋利,一般有人的手指长短。洗净用水煮熟后,用卤水卤上一整天,便成了五羊城很多人都爱吃的卤水桂花蝉。吃时将桂花蝉的头拧下,连内脏一起拔出,剩下的身体肥厚甘香,据说有种清凉的香味,颇得老饕欢心。只是我天不怕地不怕,见到这些大虫子却犯恶心,纵然听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敢吃这东西,妈也从来不吃。和父亲不同,舅舅并没什么酒瘾,只不过小酌几杯。三年前他来五羊城时,我怀疑父亲有意要捉弄他,才故意弄了点桂花蝉。舅舅初见桂花蝉时也吓了一跳,但尝过一个后却食指大动,大为赞美,说是难得尝到的异味,那一回还难得地喝了几杯。我从橱里取出那盆卤水桂花蝉,跟酒一块儿放盘子上端出去。到外屋时,却见舅舅和父亲正坐在桌前,舅舅正说着什么,见我出来,他抬起头,笑道:“翰白,你给舅舅什么好吃的?”
“桂花蝉。舅舅,你尝尝。”
我把盘子放下了,舅舅忽道:“翰白,你今年十五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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