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公子王孙(上)-《天行健系列之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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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说出这话,她二人已是神色耸动,安雅帝姬更是抱着琵琶向我行了一礼道:“没想到郑公子如此精于音律!但不知因何而起?我弹奏此曲时早就发现,却怎么都改不过来。”
一见她这模样,我心中暗笑,但脸上仍是正正经经地道:“这个,便要从南北三才手的相异说起了。”顿了顿,我又道:“这话说来甚长,要不,先坐下说吧?老站在门口,不免唐突了两位小姐。”
安雅帝姬又伸手掩齿一笑道:“郑公子,那您请坐。”
其实安雅帝姬的声音并不比程曼好听,但她这等娇羞之态却更是动人。我见计已得逞,忙道:“这儿太热了,坐那边吧。”
靠门这边因为被太阳晒着,确实要热一点,不过另一边有一处又宽又大的窗台,便是坐人的。绕过书架,我在那窗台上又拂了拂,说道:“两位小姐请坐。”待她们一坐下,我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安雅帝姬身边道:“安雅帝姬可知南北三才手的源起么?”
这窗台可以同时坐上四五个人,边上却没椅子了,要坐就顺理成章地坐成一排。而我现在在跟说琵琶的事,自然就坐在安雅帝姬这一边。这是方才见到她们时就打好的主意,而她们显然全然未曾发觉。只是我这一问,安雅帝姬却是怔了怔,向程曼道:“阿曼姐姐,你知道么?老师没跟我说过这事。”
程曼道:“曹家三才与穆家三才同出一源,当初两人是乐圣曾师牙的两大弟子,曾师牙毕生精研琵琶手法,但一直没能将三才手完备。因此穆曹两人得师傅遗命,苦修此道,这才大功告成。然而两人因为一南一北,在音律上虽然同出一源,仍是微有不同,好比这琵琶,因为穆家人普遍较短小,所以南琵琶也比北琵琶短半寸,不过手法上没有什么不同。”
我道:“程小姐所言倒也大致不差,不过说南北三才手手法上没什么不同,却是大谬。”
程曼脸颊微微一红道:“这个我也是听我爹爹说的,难道有不同之处么?”
“不同之处,便是南北琵琶所差的这半寸。” 我说着,伸出右手道:“两位小姐请看,三才手之妙谛,便在于指法分天、地、人才等。这三种指法,也就是跨越之时的大、中、小三等。但因为南北琵琶长短稍有差异,所以这三种指法,北三才也比南三才相应地要大一些。弹这一曲《坐春风》时,南北三才手原本也并无什么大碍,一般可弹。只是此曲是曾师牙两百年前根据古曲所谱,这支古曲却出自南音。因此以北三才手弹奏之时,前面之音往往会拔高些许。虽然不过是毫厘之微,根本听不出来,但这一曲弹到那‘不’字时,前面已有数十音之多,每音都因为拔高了稍许,至此已然累积了不少,此时再以天指弹奏,不免就会跨越太大,就算神仙也赶不及了。”
我方才在说时,她们还都有点半信不信的意思,但说到这儿,她们同时动容,安雅帝姬道:“难道只能以南三才手弹么?可郑公子你说南北三才手的天地人指法有些微不同,这个是从小就练熟了,再改便很难了。”
我点了点头道:“不错,要改指法当然已不可能了,也是得不偿失,不过要改音却是轻而易举,只消在弹到此音时改以地指便行了。”
安雅帝姬皱起了眉道:“可是,改以地指,音色便要尖好多,与原曲会大相径庭,一定很难听了。”她说着,将琵琶抱在怀中,伸指拨弄了两下,正是那一句“当时何若不相逢”的曲调。只是弹到“不”音时,果然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许多,显得极是突兀。
当她微微皱眉时,我心头便是一动。她的眉毛甚细,这般一皱极是好看,我都有点看呆了。听得她试弹了此音,我微微一笑道:“安雅帝姬,你左手在地指按下,右手弹拨,自是会显得尖锐。但此曲以北三才手来弹其实一直偏高,请你将琵琶向前稍推半寸再弹,看看会如何?”
安雅帝姬将信将疑,把搁在腿上的琵琶向前轻推了半寸。这半寸不过使得琵琶稍稍倾斜了些,对她的弹奏全无妨碍。此时她是从头弹起的,虽然没有人唱,但这曲《坐春风》我已不知听过了多少遍,纵不会弹也听得熟了,待她弹到那一句,再无突兀之感,一下子顺极而流地下去。
安雅帝姬弹到此处时嘴角已浮出一丝笑意。她的肤色本来就极白,程曼虽然长得不甚好看,皮肤倒也白皙,安雅帝姬却是比她更白了两分。这般噙着笑意,实是说不出的好看,我看得都有点呆。
其实我并不会弹琵琶,方才说的这些,实是我妈说过的。我妈和宣叔叔乃是音律上的师兄妹,他们都精擅琵琶,学的也正是曹善才的北三才手。宣叔叔到了五羊城后,先行发现了以北三才手弹这一曲《坐春风》时的这点不惬,不过他手指本来便大,却是因为改弹了南琵琶后才有。宣叔叔告诉我妈后,我妈才发现了这件事。因为《坐春风》是我父亲和我妈都十分喜欢的曲子,他们时不时一个吹笛,一个弹琵琶合奏一曲,老是在这个音上有一点不惬实是难受,因此我妈专门想了好几天,这才想出了这个琵琶前后稍挪半寸的法子。若是弹北琵琶,便向外挪;弹南琵琶就向里挪,如此来抵销掉前面这几十个音累积起来的极细微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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